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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资料图】

公公是一名肝癌患者，他离世的那一天，在医院发生的一件事情让我终生难忘。

那时候正值炎夏，公公的病情突然恶化，我和老公在医院寸步不离地守着公公，生怕有个万一。

犹记得，那天下午，公公一觉睡醒后，病恹恹的公公突然精神焕发，对我们说，他想吃雪糕。

我和老公都很惊讶，怕雪糕吃了对身体不好，就跑去问医生。

医生说老人家想吃就给他买一块吧，还说病人想吃冰的东西不是一件好事情，让我们近期做好心理准备。

医生的话，让我们的心情顿时沉重了起来，我老公的眼睛一下就红了。

我拍了拍老公的肩膀，让他先回病房照顾公公，我去买雪糕。

我给公公买了一块老冰棍，他老人家吃得津津有味，就像个老小孩一样。

让人奇怪的是，公公吃着吃着，突然就哭了起来，嘴里发出呜呜声。

我和老公吓了一大跳，问公公怎么了，公公抹去一把老泪，将目光投向窗外，满面沧桑地感叹道，这老冰棍让我想起了太多往事，人生匆匆，不堪回首啊！

我和老公面面相觑，公公如此感叹人生，我们的心情就更加沉重了，谁也没有说话。

气氛正安静时，公公突然回头盯着我问道：“晓玲，能不能打电话让你妈来一趟医院？”

我以为公公说的是婆婆，回道，妈正在家煲汤呢，煲好了就过来了，应该快来了。

公公摇摇头，说道，我不是让你打电话给你婆婆，而是叫你打给亲家母。

“我妈？”我微微一惊，公公这是什么意思？

我妈跟他们虽然是亲家，也生活在同一座城市，但平时甚少来往，怎么突然要见我妈呢？难道是公公觉得自己身体快不行了，放心不下婆婆和我们小两口，找我妈来是有什么事情要交代吗？

老公见我迟疑不决，催促道，叫你打你就打嘛，犹犹豫豫干嘛呢？

我点点头，拿出手机当着公公的面拨通了我妈的电话。

当我妈听到公公要见她时，电话里突然哑寂无声，我以为信号不好，问道：“妈，你能听见我说话吗？”

我妈这才吞吞吐吐道：“能……能听见，我等会儿就打车过去。”

0 2

挂了电话，我心里总觉得我妈刚刚有点奇怪，但又说不上来。

我爸去世的早，我妈把我养大实属不易。前些年我嫁人后，一直希望我妈能找个伴儿，但妈妈都不愿意，说已经习惯了一个人的生活。

公公听闻我妈要来医院，脸上闪过一丝欢喜，但很快又愁眉不展起来，还有一些焦急不安，他时不时抬头望向病房门口，满目期待。

公公的反常让我匪夷所思，我实在是猜不透他为什么要见我妈？他到底要跟我妈说什么呢？

我老公是个不爱费脑的主，自然没有发现公公的异常，已经在旁边打起了盹儿，连着熬了好几天大夜，着实又累又困。

大约一个小时后，我妈来了医院，公公看着我妈一步步走来，连忙招手叫我们把他的床摇起来。

我老公抬了一张椅子让我妈坐下，我妈略显尴尬地坐在了公公的病床前。

我和老公安静地站在一边，正想听听两亲家要说些什么，公公突然转头对我们吩咐道：“你们两个先出去一下，我想单独跟亲家母说一会儿话。”

我和老公只好默默离开，站在外面的走廊上等着，我心里疑虑重重，公公为什么要把我们支开？都是一家人，有什么不能听的？

不到二十分钟，我妈就从病房出来了，她的眼睛红红的，明显是刚刚哭过。我问她怎么了，她说没事，然后就转身离开。

我不放心我妈，就陪她一起下楼，忍不住问道，妈，我公公刚刚跟你说什么了？

我妈什么也不说，就一直捂着嘴哭，这让我更加摸不着头脑了。

出了电梯，我们还没走出医院门口，老公的电话就打来了，声音急促：“晓玲，你们快回来！咱爸快不行了！”

“什么！”我吓得心口砰砰直跳，拉着我妈往回走，我妈哭得更伤心了，一路上软绵绵的，被我拖着走。

待我们返回病房，公公已经被推进了抢救室，遗憾的是，他再也没有醒来，永远地离开了我们。

我和老公抱头痛哭，我妈瘫坐在一边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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恰在这时候，婆婆提着熬好的汤来到了医院，她跌跌撞撞地来到抢救室，看到眼前的一幕，她的身子微微一颤，手里的保温桶砰地一声掉了下来，汤汤水水撒得满地都是。

我走上前扶住婆婆，正想安慰她，婆婆却拍了拍我的手说，孩子，我没事。

婆婆看到我妈缩在墙角里哭成了泪人，眼中闪过一丝讶异，还皱了一下眉头，但她什么也没说，缓缓地走到了公公的遗体前。

婆婆没有见到公公最后一面，公公也没给婆婆留一句话，婆婆此刻的心，肯定痛苦极了！她的脸上一片惨白，明明很伤心，眼里却没有一滴眼泪。

婆婆伸出手来想去揭开公公身上的那层白布，可是不知为何，她的手突然停在了半空，颤抖了半天，终是把手收了回来。

我老公心疼婆婆，上前抱住了婆婆。

岂料，婆婆轻轻推开老公，径直走到了我妈跟前，将我妈一把扶了起来，轻声细语地劝道：“亲家母，你不要太伤心了，老头子走之前能见上你一面，也算是没有遗憾了！”

我妈听了婆婆的话，一下扑进婆婆的怀里，哭得更伤心了。

我和老公看到这一幕，都觉得很奇怪。婆婆这话是什么意思？这到底是怎么回事？公公死了，婆婆没哭，我妈却哭得撕心裂肺，我爸当年走的时候，也没见我妈哭得这么伤心啊！难道这中间有什么隐情？

公公下葬时，来了很多宾客，但几乎都是婆婆这边的亲戚，因为公公从小就是孤儿，他是入赘的女婿。

当天，我妈也在场，她穿了一身黑衣，人群中，她依然是哭得最伤心的那一个。许多宾客不理解，都悄悄议论着，这亲家母是怎么回事？怎么哭得这么伤心？

婆婆一直忙碌着招呼宾客，听见别人的议论声，她让我去劝劝我妈。

我妈看到大家都盯着她看，也觉得不好意思了，就收起了眼泪。

公公的丧事办完后，我婆婆收拾完公公的遗物后，将一个带锁的方形铁盒子交到我手上，对我说，这个铁盒子里的东西都是你妈妈的，你帮我转交给她吧，顺便回去陪她几天，告诉她，人死不能复生，让她节哀吧！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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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怔怔地接过婆婆手里的盒子，这个盒子我认得，它是公公的。

以前，我和老公经常看见公公在书房抱着这个铁盒子发呆，因为上着锁，我和老公也不知道这里面到底是什么宝贝。

方才听婆婆这么一说，这个盒子居然与我妈有关，我特别惊讶，满腹疑惑地盯着婆婆问：“我妈的东西怎么会在这里呢？还有，她和公公总共才见了几次面，公公走了，她怎么哭得那么伤心呢？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？你们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？”

婆婆轻轻一叹道，你想知道原因，还是回去问你妈妈吧，她比我清楚。

婆婆不愿意说，我也只好作罢，带着这个铁盒子和满脑子疑问回了娘家。

当我见到我妈时，她的眼睛红红的，想必又哭过了，我不禁有些生气，对她发火道，这都过去多少天了，你怎么还在哭？我真是不明白了，公公死了，婆婆一滴眼泪水也没有，你这个亲家母却天天哭哭啼啼的！你老实告诉我，你和我公公是不是早就认识了？你们之间是不是藏着不可告人的秘密？

我妈听了这话，目光四处躲闪，不承认道，我跟他没什么秘密，我只是看到他，就会情不自禁地想起你的爸爸，所以才哭得那么伤心。

我自然不信我妈的话，将那个铁盒子往她面前一搁，那这又是什么？婆婆说这个盒子里全是你的东西，让我转交给你。

我妈看到这个盒子，眼珠子一瞪，她明显认出了这个铁盒子。

我把钥匙交到我妈的手里，说道，打开看看吧，我也很好奇这里面究竟是什么东西。

我妈当着我的面抖着手将铁盒子打开了，里面全是书信，厚厚的一塌，每一封上面的收信人都是我妈的名字，我直接惊呆了，这些书信究竟藏了多少秘密？

我妈看到这些泛黄的书信，顿时泪流满面，她没有勇气打开这些信，随手拿起一封信让我念给她听。

我打开书信正要念，不禁错愕，肉麻的开头直接让我咋舌。

我妈问我怎么了，我尴尬一笑，咽了咽口水，吞吞吐吐地念道：“亲……亲爱的芳，你在哪里？你为什么不收我的信？我写给你的信，全被退回来了，我找不到你，也联系不上你，你究竟在哪里？我想你，念你，你可听见我的心声？我们曾在那颗红枣树下起誓，要永远在一起……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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念到这里，我实在是念不下去了，我也瞬间明白了，盯着我妈问，这是公公的亲笔信，他写得这么深情，难道你们曾经是……”

不等我把话说完，我妈含着眼泪点了点头，承认道，没错，我们曾经相爱过，但是后来，因为一些原因分开了。

我心中好奇，问道，什么原因？是因为我爸爸把你抢走了吗？

我妈摇摇头，将那些书信仔细地收进盒子里，然后抱紧那个铁盒子，跟我讲起了她和公公的故事。

时间倒回到四十年前，那时候我妈才十八岁，公公十九岁，两个年轻人情窦初开，不知不觉爱上了对方，并在一颗红枣树下私定终身。

这事被我外公知道后，逼着我妈跟公公分手，因为公公是吃百家饭长大的孤儿，一穷二白，我外公自然不肯把女儿嫁给这样的穷小子。

公公为此发了愁，那时乡里正在征兵，当兵是每个男人的梦想，公公也不例外。

公公脑子一转，如果他去当了兵，说不定就能改变自己的条件了，到时就能风风光光地娶我妈了。

公公把这个想法说给我妈时，我妈十分支持他，想到他当了兵回来，我外公外婆就不会瞧不起他。

于是，我公公就去报了名，他运气好，被征上了。

公公离开时，我妈去送他，两人依依不舍，约定好要给对方写信，公公还叮嘱我妈，一定要等他回来。

谁承想，公公刚走不久，我外公就迫不及待地给我妈说了一门亲事。

我妈死活不嫁，我外公就打我妈，外婆也拿绳子逼着我妈，我妈不嫁，她就立刻吊/死。

我妈是个孝顺心软的孩子，面对父母的逼迫，她终究是抵抗不过屈服了。

公公当兵不到一年，我妈就嫁人了，而且嫁得很远，对方是一个木匠，这个木匠就是我的父亲。

从此，我妈和公公就断了联系，她知道公公后来找过她，但是她从未露面，因为她背叛了誓言，没脸见他。

她以为，这一辈子都不会再见公公了，却没想到，她会跟公公成了亲家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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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妈讲完这些，天色已暗，我把她揽进怀里，不禁感叹，这世界还真是小，这缘分，简直是妙不可言。怪不得当初我和老公谈婚论嫁，双方父母见面时，公公和我妈直接愣在了当场，原来他们早就相识。

只不过那时候，他们什么也没说，没露出任何破绽，一直把我们蒙在鼓里。

我和老公结婚以来，我妈很少和我公公婆婆来往，有时候叫她一起吃饭，她也找各种理由婉拒，当时我还纳闷儿，我妈怎么这么客气。现在真相大白，我妈并非客气，而是有意回避我公公，实在是伪装得太好。

曾经的恋人成了自己的亲家，这些年来，他们的心里肯定备受煎熬，实在是承受了太多太多！

如果说公公和我妈妈这段旧情是爱而不得，那我婆婆和公公之间又是什么呢？

在我的印象里，公公和婆婆一直相濡以沫，彼此很少红过脸。

回到婆家，我斗胆问了婆婆一句话：“妈，爸走了，你为什么没有一滴眼泪？你不爱他吗？”

婆婆淡淡一笑，盯着公公生前最喜欢的一盆春兰说道，我爱他，可是他的心里一直藏着一个女人，你现在应该知道答案了，这个女人就是你妈妈。

我听后心里特别难过，问道：“你是什么时候知道他们的事情的？”

婆婆把目光锁在我的脸上，轻轻缓缓道：“很久很久了，只是以前不知道你妈妈的样子，直到你要嫁给我儿子的时候，我才知道原来她就是那个女人。”

我眉头一蹙，对婆婆问道，你既然知道，为何还同意我做您的儿媳妇呢？你的情敌成了你的亲家，你不难受吗？

婆婆坦然一笑道，我阻止了你和我儿子的婚事，又能改变什么呢？我可不想当恶人。上一代的恩怨何必牵扯到下一代呢？以前不会，以后也不会，不管你的妈妈和你公公之间有什么过往，都和你没关系，你永远都是我的好儿媳，我更不会因为这件事处处针对你。所以，你不必为此事烦忧，和从前一样，我们就当做什么事也没有发生吧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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婆婆的这些话，让我特别感动，对她更加钦佩起来。女人最是擅妒，而我的婆婆，不论什么时候，总是这样从容不迫，冷静沉稳，活得实在是通透！不像我妈，遇到事情只会哭。

过了很久以后，我妈才对我说，公公临终前跟她就说了一句话：“这辈子，我们错过了就错过了，好在老天爷垂怜，让我们的孩子走在了一起，你我也才得以久别重逢，能再见到你，今生不留遗憾了！”

公公的这些话，不免有些扎心，问世间情为何物，直教人生死相许。

这世间，相爱的人总是很难在一起，往往一转身，就错过了一辈子。

往事不可追忆，相爱的两个人，如果没有终成眷属，何不学着放下，看看身边的人，其实也不错。

回不到过去，就珍惜眼前吧，别让无辜的人受了伤。

（完 结）